《蟲之道》:在左右國家的命運上,任何致命武器都遠遠比不上體蝨、跳蚤和蚊子

《蟲之道》:在左右國家的命運上,任何致命武器都遠遠比不上體蝨、跳蚤和蚊子
Photo Credit: 大家出版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恩��爾教授在本���中首次針對一般讀者,以昆蟲學的綱領,娓娓道來這些六足生物背後的生物奧秘和宏大的演化史:甲蟲和毛毛蟲那麼不一樣,為什麼都是昆蟲?蜘蛛那麼像蟲,為何不是昆蟲?想釐清何為昆蟲,必須在「六隻腳」和「頭胸腹」之外,更深入地分析身體構造,其中不僅揭露昆蟲獨一無二的感覺器官,更展示了億萬年以來的演化系譜。

文:麥可・恩格爾(Michael S. Engel)

跳蚤和蝨子

美國內科醫生津瑟(Hans Zinsser, 1878-1940)分離出斑疹傷寒的病原體,並研發了疫苗來對抗,他在1935年的著作《老鼠、蝨子和歷史》中公允地寫道:「在左右國家的命運上,利劍、銳矛、弓矢、機關槍,甚至爆裂物,都遠遠比不上散播斑疹傷寒的體蝨、帶來瘟疫的跳蚤和傳染黃熱病的蚊子。」單單斑疹傷寒和腺鼠疫就能讓征服者大軍伏首稱臣、將城市化為萬塚千墳,比任何暴行都更能將恐懼傳遍人類文明。

舉例來說,一般認為查士丁尼大瘟疫源自埃及和巴勒斯坦地區,由鼠蚤傳播,於西元541年一路蔓延至君士坦丁堡。由於當時氣候變化加劇,嚴重的腺鼠疫最終在歐洲及黎凡特地區帶走兩千五百萬條生命,據信約為當時世界總人口的13%。若等比例估算,等於在現代奪去美國人口數三倍以上的生命。

以建造聖索菲亞大教堂聞名的查士丁尼大帝(統治期間約為西元527-565年),雖也被傳染源重重包圍,但奇蹟似地成為少數倖存者。不過令人遺憾的是,查士丁尼的帝國在這場瘟疫中受創重,以致瘟疫還以他為名。偉大的英國史學家吉朋(Edward Gibbon, 1737-1794)就在1776-1788年出版的著作《羅馬帝國衰亡史》中寫道:「查士丁尼的統治被人類明顯銳減一事玷汙了,世上最美的一些地區再也沒有修復。」

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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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人蚤(Pulex irritans )等跳蚤的宿主範圍相當廣,很容易在不同物種間轉移,例如從寵物轉到人類身上。圖出自《昆蟲自然史》,羅森霍夫於1764-1768年出版。

另一位皇帝拿破崙挾著約六十萬大軍之勢,於1812年進軍俄羅斯,然而他的浩大雄師飽受嚴冬、營養不良以及蝨子帶來的斑疹傷寒的蹂躪,只能撤退。戰役僅開始一個月,斑疹傷寒便已帶走他超過十分之一的人馬,之後還有更多士卒病死。六個月過去,歷經戰役慘敗、饑荒、嚴寒以及疾病的痛擊,他們只得撤回法國,此時僅剩三萬人左右。

除了以上疾病,還有瘧疾、登革熱、黃熱病、利什曼病、昏睡病、恰加斯病等,我們有十足理由謹防這些病媒昆蟲。不過,沒有任何昆蟲僅靠本身就能致病,致病的是某些昆蟲帶有並傳播的病原體,包括細菌、原生動物以及病毒等。

有趣的是,流行性斑疹傷寒對於蝨子和人類同樣致命。體蝨(Pediculus humanus humanus )是已知會傳給人類普氏立克次體(Rickettsia prowazekii )的物種,而該細菌會造成斑疹傷寒(傳播方式並非叮咬,而是透過蝨子的排泄物,被叮咬的患者搔抓時,會將蝨子排泄物搓進傷口內)。

蝨子吸入斑疹傷寒患者的血液後,會感染立克次體,在死亡前可能將病傳染給另一人。該細菌體會在蝨子的腸道內大量增殖,最終穿破腸壁,造成蝨子死亡。所以從蝨子的角度來看,可以說我們人類才是攜帶病原的媒介,把疾病傳染給牠們。

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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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二:名著《顯微圖譜》中的人類體蝨(Pediculus humanus ),虎克在1665年出版,是第一本透過各種顯微鏡鏡片來觀察、描繪微小動物與植物細節的專書。虎克藉由鏡片之助,得以率先描述細胞並為細胞命名,並且也描述了昆蟲複眼和其他結構的精緻解剖細節。

錐獵椿、采采蠅和蚊子

恰加斯病以近似流行性斑疹傷寒的傳播模式擴散。該病盛行於熱帶美洲地區,病原體是稱為克氏錐蟲(Trypanosoma cruzi )的原生動物。就像流行性斑疹傷寒,克氏錐蟲見於其昆蟲媒介的排泄物,不過昆蟲病媒為錐獵椿亞科(Triatominae)中某些種類的「親吻」蟲。這些錐獵椿住在家中的屋椽或周邊區域,於夜間覓食,進食後立即排便,而人類搔抓後,寄生蟲便得以進入我們體內。有些史學家相信,成年後大半時間都罹患恰加斯病的達爾文,就是在小獵犬號航經阿根廷時被錐獵椿叮咬而染病。

昏睡病(或稱為非洲人類錐蟲病)的病原也是錐蟲屬(Trypanosoma )的原生動物,然而是在采采蠅吸食我們的血液時被注入血流中。瘧疾的傳染途徑類似,也就是寄生性原生動物——瘧原蟲屬(Plasmodium )的物種經瘧蚊屬(Anopheles )蚊蟲傳播到我們身上。這種原生動物會入侵蚊子的唾腺,並在蚊蟲叮咬我們的時候轉移到我們身上。

鼠疫則是由鼠疫桿菌(Yersinia pestis )造成,該細菌會感染齧齒目動物。在都市區域,大鼠為主要的帶原者,但是小鼠、松鼠甚至沙鼠也都會感染。感染的齧齒動物若來到人類周遭,被印度鼠蚤(Xenopsylla cheopis )叮咬,鼠蚤再叮咬人類,便會將細菌傳染給人類。在歷史上的鼠疫中,亞洲因氣候導致的那一次爆發很可能源自野生沙鼠,而後席捲歐洲,憑藉齧齒動物和跳蚤在中世紀城市骯髒的環境傳播,最終導致災難性的後果。

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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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三:大量的寄生蟲,包括一對交配中的跳蚤(蚤目,左上)、陰蝨(Pthirus pubis ,左下)和體蝨(Pediculus humanus,右下),以及其他寄生性節肢動物,從甲蟲到蜱都有。圖出自奧利維耶的��依學門的百科全書‧ 自然史. 昆蟲》。

床蝨和蛆蟲

不是每一種蝨蟲或跳蚤都能造成如此大的傷害,即便那些叮咬我們的種類。一般來說,蚊子叮咬不過就是帶給我們一些惱人、發癢的紅腫,然而有些吸血性昆蟲卻可能造成嚴重的發炎或過敏反應,導致疼痛。床蝨這種禍患因人類濫用殺蟲劑而增加了抗性,正再次大舉回歸我們的城市。

僅憑吸血維生的臭蟲科(Cimicidae),物種數不到一百種,其中便包含了床蝨。在這些物種中,僅有三種會吸食人類血液,這三種中又只有兩種危害較烈。臭蟲科的其餘物種演化為吸食蝙蝠、鳥類或者小型哺乳類的血液,並不理睬我們。床蝨的學名為「Cimex lectularius」,種小名取自床或沙發的拉丁文。就目前所知,床蝨並不會傳播病媒,更令人們憂慮的是惱人的叮咬和侵襲。

這些無翅的半翅目昆蟲是如此無所不在,以至於我們甚至在夜晚祝福摯愛之人能有舒適的一覺時說:「晚安,睡個好覺,別讓床蝨給咬了!」床蝨原本的宿主很可能是蝙蝠,現今仍然可在蝙蝠、雞隻或其他豢養動物的身上發現。

據信,床蝨最早經常接觸到人類,是發生在中東地區同時有人類與蝙蝠居住的洞穴中,而後隨著人類文明推展,傳播至全人類。床蝨不會終生住在宿主身上,僅在夜晚為了覓食而大膽爬上宿主身體,並在白天撤至周遭區域休憩和繁殖,如棲木、巢穴,或者人類的寢室。早期的一些殺蟲劑公司便是因床蝨而在1650年代的倫敦出現。

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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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四:床蝨和人類伴生相隨的歷史可追溯到古代中東地區人類還住在洞穴的時代,之後牠們跟著我們散播至全世界。居維葉的《動物界》細節。

1730年,英國殺蟲劑業者索塔爾(John Southall)出版了一本床蝨小冊,書名為《蟲子論》,比起之前的研究,該書更徹底闡述床蝨的生物學。索塔爾提供他的「極品瓊漿」一一一種神秘的混合物,可用於家具和房屋,據說能最有效根除害蟲,是他1727年旅行至牙買加時,由一位上了年紀的非洲人傳授給他的。索塔爾不願公開配方,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接受,一位庫克先生(J. Cook)就曾去信《倫敦雜誌》,譴責他的做法。

想當然耳,害蟲不僅僅以我們為食,也會攻擊牲畜和作物。我們培育的每一種哺乳類或禽鳥類,包括我們愛護的寵物,都有相當多寄生昆蟲樂於大啖。在最嚴重的情況下,寄生蟲侵擾造成的破壞會導致饑荒,以及其他災禍。

會嚴重影響馬匹和牛隻的昆蟲種類有很多,包括吸血性的虻、蚋、狂蠅、螺旋蠅、蝨子、跳蚤,不一而足。這些昆蟲可直接造成傷害和死亡,或者作為媒介,導致耗弱和致死疾病。蠅蛆病指的是有蠅蛆在哺乳類宿主的組織內取食。狂蠅和螺旋蠅(某些麗蠅的蛆蟲)是蠅蛆病案例中一些更加聲名狼藉的禍首。

舉例來說,新世界螺旋蠅(Cochliomyia hominivorax )對牛隻的傷害特別大,其蛆蟲會鑽入健康的組織啃食,在皮膚造成可怕的傷口。這些形似小螺絲的蠅蛆一鑽入,唯一外露的部分便是身體尾部末端的呼吸管。牠們的近緣種——第二螺旋蠅(Cochliomyia macellaria )則較愛吃死亡的組織。由於這種蠅蛆在屍體內的發育進程可反映死亡的時間和地點,因此成為法醫和刑警的重要工具。這項應用也協助催生出了法醫昆蟲學。

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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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五:《蟲子論》的卷首插圖和書名頁,索塔爾於1730年出版。他正是在該書作中宣傳他的「極品瓊漿」―他在牙買加旅行時學會配製的天然藥品,用以對付床蝨。該卷首插圖展示了床蝨不同的成長發育階段。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蟲之道:昆蟲的構造、行為和習性訴說的生命史詩》,大家出版

作者:麥可・恩格爾(Michael S. Engel)
譯者:蕭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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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最成功的動物──昆蟲的生命奇觀、
革新昆蟲學知識的人物事蹟、
珍本藏書中指標性的昆蟲科學繪圖,
國際頂尖昆蟲學權威麥可・恩格爾教授帶領讀者
看見藝術技巧、非凡觀察力、批判性想像力如何開拓人類智識的邊界

人類迄今大約發現並命名了二百萬個生物物種,其中超過一半是昆蟲,而且每年仍能發現數以千計的新種昆蟲。昆蟲如此驚人的多樣性,輕易揭露了「害蟲」、「益蟲」的狹獈視角會讓我們錯過多少生命的創造性和生存本事。

恩格爾教授在本書中首次針對一般讀者,以昆蟲學的綱領,娓娓道來這些六足生物背後的生物奧秘和宏大的演化史:甲蟲和毛毛蟲那麼不一樣,為什麼都是昆蟲?蜘蛛那麼像蟲,為何不是昆蟲?想釐清何為昆蟲,必須在「六隻腳」和「頭胸腹」之外,更深入地分析身體構造,其中不僅揭露昆蟲獨一無二的感覺器官,更展示了億萬年以來的演化系譜。

蟲鳴蟬唧似不足為怪,但昆蟲不只會發出聲音來溝通。蜜蜂可以憑舞姿宣告花蜜的方向、距離,以及品質是否好到值得出去採。在我們眼中一模一樣的兩波漣漪,在水黽的世界可能分別代表「我願意」和「滾開」。某些雄性蛾類對於雌性化學信號之敏銳,竟可以憑藉數公里外信號源散發的單一氣味分子就定位出目標。此外還有超音波、閃光、震動、警戒色等,任何一個看似悄無聲息的地方,其實都有繁忙的昆蟲訊號正在傳送。

當達爾文留意到有種蘭花特殊的蜜腺(分泌花蜜的腺體)竟可長達近30公分時,斷定世上必然有一種特殊的蛾類,口器非常細長,能夠伸進蜜腺。這則傳奇生動展現了授粉昆蟲和花朵的特化關係,這樣的共生不僅令我們羨慕,事實上,還是地球上無數生命得以飽足昌盛的重大關鍵。

然而,這種互利僅是昆蟲與其他生物的眾多關係之一,昆蟲界多的是神乎其技的生存鬥士,或狡猾地寄生,或一身真假莫辨的偽裝、模仿、擬態,或精通偵測、反偵測,這些本領啟發了無數影視作品,也讓人不禁讚歎生存的本身就是尊嚴。

在書中,與昆蟲的演化、生存之路交錯展開的,還有推動昆蟲學進展的重要人物事蹟。有不畏艱險的亞馬遜叢林探險家,也有籍籍無名之士。揭露蜜蜂是女性君主制的,是位牧師;而終結了「蜂后不與雄性交配,而是經由精氣受孕」這則糟糕傳聞的,是位看得比明眼人清楚的全盲博物學家。不少昆蟲愛好者都格外特立獨行,甚至不畏物議到為人見人嘔的蝨子撰寫專著並繪製精細繪圖。這些人不但證明了昆蟲這種微小生物能引發無比的好奇,也展現單純的好奇能促成多少知識革新。

書中繪圖全數來自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的特藏圖書,首次公開,深具歷史意義和美學價值。「繪如所見」的要求看似平平無奇,卻考驗昆蟲學者及藝術家的洞察力、耐心、畫技,以及財力。翻開本書任何一頁,讀者都將看見精確和藝術如何凝結出每一隻昆蟲的動人身影,讀者將如同透過顯微鏡觀察,目睹纖毫畢現的生命奇蹟,也目睹這些生命奇蹟如何激發一代代昆蟲人的創造性。

當我們跳脫人類中心的生命觀,便能看見、聽見身邊的昆蟲如何吟唱出宏偉的生命史詩,並且與全體地球的生生不息緊密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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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潘柏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