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熊貓的興趣總是激發出我們最好和最壞的一面。
1936年,富有的曼哈頓冒險家露絲·哈克尼斯從中國帶回了一隻大熊貓寶寶,那是第一次有活體大熊貓來到美國,引發了群情鼎沸,許多喜歡在標題中使用雙關的作者把當時的盛況稱之為「panda-monium」(即pandemonium[群情鼎沸]一詞用大熊貓「panda」改寫。——譯註)。成千上萬的美國人爭先恐後前來觀看。記者、攝影師和新聞攝影機競相追逐哈克尼斯。《時代》雜誌稱這隻大熊貓為「年度動物」。前總統的兒子西奧多·羅斯福三世把大熊貓寶寶抱在腿上;著名的野生生物藝術家查爾斯·奈特為它繪製了肖像。好奇的美國人對大熊貓怎麼也看不夠。
然而,僅僅幾年後,哈克尼斯就對她所引發的一切感到痛心疾首。成群結隊的熊貓獵人四處出擊,去「獵取」更多的大熊貓(儘管中國政府努力阻止西方人帶著大熊貓出境)。這些動物被圈養後所受的待遇更讓她感到震驚。於是,她做了一件驚人之舉:她從成都市出發,帶著一隻最近捕獲的幼年大熊貓,徒步到山裡,把它放歸自然。
從那時起,美國人對大熊貓的痴迷愈演愈烈。去年年底,當史密森尼國家動物園的大熊貓返回中國時,華盛頓人感到悲傷,但在得知今年晚些時候將有一對新的大熊貓來到該動物園又歡欣起來。此外,還有一對大熊貓將抵達聖地亞哥動物園。當美國人再次準備迎接大熊貓時,我們應該記住,我們對這些動物的迷戀需要我們承諾以崇敬和關懷的態度去對待它們——因為它們的存在為我們和地球帶來了好處,遠不止觀察它們所帶來的純粹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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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動物敏感而又迷人,然而在時間的長河中,由於動物保護力量、官僚機構和國際外交的碰撞,它們的命運就像股票市場上的公司一樣起起落落。幾十年來,中國一直以高價把這些動物租給我們的動物園;在20世紀80年代,這種做法被稱為利潤豐厚的短期「租借大熊貓」項目。後來,美國政府和動物園水族館協會實施了保護措施,以確保從中獲得的利潤被投入到保護工作中。
大熊貓不僅僅是運往海外的物品。它們是地球上最稀有的熊類物種,安靜地生活在中國的山區,一旦人類出現就會消失在樹叢中。正如偉大的野外生物學家喬治·夏勒所寫的那樣,這種具有食肉動物消化系統和食草動物飲食習慣的熊類「就像食肉的牛一樣不可思議」。與其他熊類不同的是,大熊貓的瞳孔是垂直的,就像貓一樣。在圈養環境下,它們的交配方式似乎顯得非常低效。就算能夠懷孕,新生大熊貓也非常脆弱,個頭很小,只有一根黃油棒那麼大。(國家動物園以前最有名的一隻常駐大熊貓綽號就叫黃油棒。)
我們對大熊貓的極度喜愛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們的身體特徵讓我們聯想到人類嬰兒,但是大熊貓的樣子更可愛、更誇張:大大的腦袋、搖搖晃晃的身體好像沙灘球一樣、黑斑讓眼睛看起來更大。它們像孩子一樣坐起來吃東西,它們的爪子有六根手指,抓著食物的時候活像戴了連指手套。
和之前的哈克尼斯一樣,包括國家動物園和聖地亞哥動物園在內的美國組織一直在努力改善野生和圈養大熊貓的生活——支持棲息地保護,並且提供合作幫助,將孤立的棲息地連接起來。美國國家動物園正在為新添的大熊貓籌集2500萬美元,部分用於支付新的大熊貓10年租借費和動物園熊貓區翻修費,但也用於資助許多保護項目。
研究人員花了幾十年的時間研究大熊貓的營養需求,並在評估和最大限度擴大健康大熊貓基因庫方面取得了突破,以確保該物種有一個光明的未來。他們還精研大熊貓的輔助繁殖技術,因為熊貓的交配習慣非常神秘,窗口期也非常短暫。(至少有一種研究成果——電刺激取精術——後來被用來幫助人類生育。)
雖然目前正值美國政治動盪和中美關係緊張的時期,但是,這種動物回到美國依然值得慶祝。這些特殊的大熊貓及其野生親屬的福祉必須成為國際合作的重點,即使是在圍繞圈養、政府政策和外交關係等複雜問題上也是如此。今年年底,兩歲大的大熊貓「寶力」和「青寶」將抵達美國,它們將代表中美生物學家之間持續的夥伴關係與合作:大熊貓充當著外交官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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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里奇·布洛克在動物的世界裡工作了很長時間,曾就職於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並擔任聖巴巴拉動物園的首席執行官,他對熊貓政治了如指掌。他告訴我,雖然美國和中國在政治上可能都處於緊張狀態,但兩國對熊貓的熱愛和幫助它們的願望是一致的。「你知道,諷刺的是,」他說,「多年來,動物園、科學家和其他人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拯救大熊貓。但也許現在是大熊貓在拯救我們。」